第87章 九死不悔-《反派他过分美丽[穿书]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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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——仿佛是他们到了丹阳与风陵离山弟子们约定会面的且末山,师父却迟迟不曾露面,在众家弟子不知所措时,自己主动提出回风陵附近来打探情况,顺便想悄悄看一下自愿留山的元如昼是否有被魔道诸人刁难……

    他又是如何被擒的呢?

    ——好像是自己一时疏忽,忘记了九枝灯同样在风陵生活多年,对风陵山每一条密径都了若指掌,专门设下暗哨加以戒备……

    可他自己又是谁?叫什么名字?

    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……他来找的“师父”又叫什么名字?

    也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风陵,丹阳,元师姐……

    他脑海中的所有记忆像是抄录错后、被小刀一层层削去的竹简文书,文字逐渐稀薄转淡,最终只落下一片莽莽荒荒、了无人迹的雪原。

    拖住他腿脚的两名魔道弟子自是不会管这四人心中转着什么念头,只自顾自聊着闲天。

    “这人摆明了是找死!我听说,尊主一直在找这个姓徐的,谁想他竟然自投罗网,自己送上山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尊主和此人有仇?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!听说这个姓徐的是风陵徐行之的兄长,嫉恨他弟弟嫉恨得眼珠子都绿了,私下里没少下绊子给徐行之。那个姓徐的与尊主是何关系,你也晓得吧。”

    互相挤眉弄眼了一阵,又将徐平生拖出一段距离后,其中一个开始抱怨:“真是死沉死沉的。扔哪儿去?”

    “扔到前面的山旮旯去罢。”

    说话人撂下这话,不经意回头一看,不觉浑身一悚,脱口大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徐平生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,直勾勾盯望着他,疲倦又温柔地开口重复着刚才听到的人名:“……行之。”

    他被两名吓坏了的魔道弟子围起来,破布口袋似的踢踹了一阵,又被狠狠拖至一片寸草不生、光秃秃得只剩下清朗月光的山岗边,一脚踹下了崖底。

    两名弟子骂骂咧咧地走开了。

    徐平生已死,因此即使摔断了骨头也觉不出痛来。

    在蚂蚁嗅到血腥味道,淅淅地围来时,徐平生独自一人仰望着崖与崖之间的夹角中投下的月光,好像想了很多事情,但又好像只是静静地躺着而已,什么都没有想,什么都不去想。

    而在一具尸体卧于涧底、仰望春月之时,同样的一轮月光下,孟重光挟裹一身滚滚煞气,横推一掌,愤然震碎了风陵山门,

    他真是失算了!

    孟重光一心想着师兄可能会先去清凉谷和应天川查问情况,再去魔道总坛找九枝灯算账,可他跑过这三处,却都白白扑了空!

    若不是赶着来寻师兄,他绝不会只杀百人便轻易收手,定要搅得那魔道总坛尸横遍野,血流漂橹不可!

    眼见风陵各门无人看守,孟重光心间便已确定,九枝灯定然在此处。

    然而想通了这层关窍,他却更加心焦如煎。

    ……师兄若是比自己早来此处,此处怎会是这番风平浪静之景?

    师兄莫不是已经……

    这层可怖的猜想,在他看见安然无恙的九枝灯时,得到了彻底的印证。

    自他踏入山门以来,四周半个人影也不见,唯有早蝉在树梢上扯着嗓子接连叫了数声,其声凄异,浸入冷凉的庭下月光之间,更显凄凄之色。

    直到走至青竹殿前,他才见九枝灯独身一人端坐于殿阶前,仰首观月。

    他身后有一扇泛着灰青色的半圆光门,内里涡流交错,晦暗难辨,月光明,光门阴,二者交错,在九枝灯身上投下了阴阳两影。

    而九枝灯手中,正把玩着徐行之从不离身的“闲笔”折扇!

    孟重光脸色转青,脸颊两侧的肌肉可怕地抽缩痉挛起来,声音听起来活像是一头野兽示警的低鸣:“……九枝灯,师兄在哪里?”

    听到他说话,九枝灯这才抬眸望向孟重光。

    与眼前人的发指眦裂相比,九枝灯看上去颇有君子如风的气度:“师兄?”

    他举起手来,指向光门一侧,答:“……师兄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孟重光虽向来疏怠惫懒,不志于学,然而跟随徐行之执行任务、伏妖降魔多年,他也是见过蛮荒之门的模样的。

    孟重光往那光门处迈出一步,心里活似点起了一盆火,蒸得他浑身发烧:“……你将师兄投入了蛮荒?”

    九枝灯将身体缓缓前倾,平静道:“我抓到师兄后,师兄不肯投降于魔道,还伤了我不少魔道弟子。为示惩戒,我将师兄的灵脉封停,根骨打碎,投入蛮荒之中,以此服众。”

    ……灵脉封停,根骨……打碎?

    八个字猝不及防落入孟重光耳中,就像是八只小手,争先恐后地探入他的胸膛,把里头跳动着的东西哗啦啦扯成了碎片。

    好在孟重光很快醒悟过来,注视着九枝灯,缓缓扯开唇角:“你少愚弄我。九枝灯,你把师兄藏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是,定然是藏起来了。

    九枝灯向来对师兄怀有爱恋钟慕之情,尽管只是痴心妄想,可他怎会如此待师兄?

    但若是……若是他发现自己着实无法降服师兄,求不得,怨憎会,渐生幽情暗恨,将师兄投入蛮荒,好报复于师兄,那又该如何?

    九枝灯并不理会于他的色厉内荏,只静静展开“闲笔”扇面,细细循迹描画着其上龙飞凤舞的张扬草书:“……蛮荒里是何等情景,师兄对你对我均是讲过的。我且问你,一个灵力全无、身受重伤的凡人,能在里面待上多久?”

    孟重光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竭力抛开那些可怖的猜想,步步逼近,却难以掩饰渐趋紊乱的呼吸与心跳:“把师兄还来。”

    九枝灯:“我与你说过,师兄身在蛮荒。”

    孟重光霍然提高了声音:“他不在里面!”

    话音落下,他妖相已起,眼尾一抹猩红蜿蜒而起,掌心调运起湃然灵力。九枝灯却也在此时现出魔相来,血色盈眸,语间也带出了十分的讽刺之意:“孟重光,我知道你的修为起码有元婴级别,可同样是元婴修为,你能保证即刻取我性命吗?”

    抑扬之间,他声调转低,似是喁喁细语:“师兄重伤,身在蛮荒,你耽搁多一秒,师兄在里面便多一分危险。你不去驰援,而是在此与我纠斗,难道对得起你与他的一片情意?”

    孟重光强行抑住胸臆中如有针刺的感觉,奋力以理智反驳:“他不在蛮荒!”

    九枝灯陡然厉声:“倘若他在呢?!”

    孟重光只觉天灵盖上重重挨了一锤,后背热汗簌簌而下,脖颈像是被这五个字套入绞索吊了起来。

    ……倘若他在呢?

    倘若……

    偏在此时,九枝灯揽袖一挥,光门顿消,化为一枚流光,没入了九枝灯袖口之中:“你既不愿去,那我也无需勉强你。这样东西你拿去吧。左右师兄今后也用不着了。”

    话说到此处,九枝灯把“闲笔”信手一掷,扇面发出了鸽子翅羽振动的响动,扑啦啦飞了开去。

    孟重光眸光一变,本能跃身去夺,然而待他发现,随“闲笔”而来的还有一样泛着薄光的异物时,一扇半圆光门已沉默地张开了网,一口将他与“闲笔”一起吞没了进去!

    他甚至连一声呼喊都没能发出,便彻底跌入了蛮荒之中。

    殿前重归了寂然。

    九枝灯望着那虚空中兀自旋转不休的光门涡旋,眸间逼人的红意缓缓褪去,那光门也渐渐缩小,凝聚成一枚光点,再次回至九枝灯袖中。

    他捻一捻衣袖,难得勾出一丝浅浅笑意。

    九枝灯清楚,孟重光远比师兄要好对付得多。

    此人心中唯有一个徐行之,除此之外什么东西也盛不下。

    那么他只要拿住了师兄,再稍加挑拨,乱其心智,孟重光便注定会变为他的笼中鸟。

    嘲弄过那堕入蛮荒、不知其踪的孟重光后,九枝灯仰头观月片刻,反刍着自己心中此刻的情绪。

    ……他该高兴吗?

    四门降的降,散的散,死的死。师兄为他所擒,孟重光则被他骗入蛮荒。

    他如今总算是坐稳了魔道之主的位置,接下来便是收拢四门,整肃魔道,守成持戒,恪遵本心,引魔道进入阳光之下。

    从今日始,道魔合并,再无区别。

    他终是从那个落魄的质子,变成了道门之主。

    思及此,九枝灯探手入袖,自其中捧出那光流彩溢的蛮荒钥匙,让那光团一样的灵物在自己指间悬浮飘动。

    当年,玄非君为免钥匙万一落入自己这等歹人之手,苦心在这把钥匙上设下禁制,使得钥匙只能在四门辖地之内动用,开启蛮荒大门。

    但玄非君怕是未曾料想到,有朝一日,邪侵正,阴夺阳,魔道竟会坐了四门的正统之位。

    关于蛮荒之门的种种知识,他统统是在四门中习得,而今天,他得心应手地以此为媒,把四门间不愿降服之人一应收入了其中。

    ……是,他应当高兴的。

    收起钥匙后,九枝灯转入青竹殿间。

    殿中并没有徐行之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自然也不会把徐行之放在人人可看见的地方。

    一步步踏上殿中高台,九枝灯撩袍坐定,握住了桌案上盛装朱砂所用的浅口圆砚。

    刹那间,物换星移,他在一间干净的小室里现出身形来。

    无数手腕粗细的铁制镣铐,将徐行之的手脚、腰身、关节,颈部死死锁咬在其中,他眼间蒙覆一条白绉巾,交叉系于脑后。

    徐行之双手向斜上方张开,双膝分开,向外翻折,坐于地面之上,像是被蜘蛛网不慎捕获的蝴蝶。

    九枝灯看着那人,眼中情绪瞬间狂涌,想要触碰,却又缩回了手。

    徐行之却已察觉到小室中多了一个人的气息,张口便问:“……重光呢?”

    在冷静下来后,徐行之把整件事从头至尾捋了一遍,方觉这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圈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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