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陆小凤叹息着道:“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怀疑到你,虽然我总觉得你绝不可能被人暗算,更不可能伤在唐家的毒药暗器下,但我却还是没有怀疑到你,因为……” 他凝视着叶孤城,慢慢地接着道:“因为我总觉得你是我的朋友。” 叶孤城扭转头,他是不是已无颜再面对陆小凤? 陆小凤道:“你们利用李燕北和杜桐轩的豪赌做烟幕,再利用这一次决战做引子,你先安排好一个人在杜桐轩那里,做你的替身,你出现时,满身簪花,并不是怕人嗅到你伤口的恶臭,而是怕人发觉你身上并没有恶臭。”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,接着道:“这些计划实在都很妙,妙极了。” 叶孤城没有回头。 陆小凤道:“最妙的还是那些缎带。” 叶孤城道:“哦?” 陆小凤道:“魏子云以缎带来限制江湖豪杰入宫,你却要王总管在内库中又偷出一匹变色绸,制成缎带,交给白云观主,由他再转送出去,来的人一旦多了,魏子云就只有将人力全都调来太和殿防守,你们才可以从容在内宫进行你们的阴谋。” 叶孤城仰面向天,默然无语。 陆小凤道:“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你虽然算准了西门吹雪绝不会向一个负了伤的人出手,却忘了还有一个一心想报兄仇的唐天纵。” 叶孤城道:“唐天纵?” 陆小凤道:“若不是唐天纵出手暗算了你的替身,我可能还不会怀疑到你。” 叶孤城道:“哦?” 陆小凤道:“我发现了你的秘密,我立刻想到南王府,又想到王总管,直到那时,我才明白你们的阴谋,是件多么可怕的阴谋。” 叶孤城忽然笑了。 陆小凤道:“你在笑?” 叶孤城道:“我不该笑?” 陆小凤看着他,终于点了点头,道:“只要还能笑,一个人的确应该多笑笑。” 只不过笑也有很多种,有的笑欢愉,有的笑勉强,有的笑谄媚,有的笑酸苦。 叶孤城的笑是哪一种? 不管他的笑是属于哪一种,只要他还能在此时此地笑得出来,他就是个非平常人所能及的英雄。 他忽然拍了拍陆小凤的肩道:“我去了。” 陆小凤道:“你没有别的话说?” 叶孤城想了想道:“还有一句。” 陆小凤道:“你说。” 叶孤城扭转头道:“不管怎么样,你总是我的朋友……” 陆小凤看着他大步走出去,走向西门吹雪,忽然觉得秋风已寒如残冬…… 这时候,月已淡,淡如星光。 星光淡如梦,情人的梦。 情人,永远是最可爱的,有时候,仇人虽然比情人还可爱,这种事毕竟很少。 仇恨并不是种绝对的感情,仇恨的意识中,有时还包括了了解与尊敬。 只可惜可爱的仇人不多,值得尊敬的仇人更少! 怨,就不同了。 仇恨是先天的,怨恨却是后天的,仇恨是被动的,怨恨却是主动的。 你能不能说西门吹雪恨叶孤城? 你能不能说叶孤城恨西门吹雪? 他们之间没有怨恨,他们之间只有仇恨。他们的仇恨,只不过是一种与生俱来,不能不有的,既奇妙又愚笨,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! 也许,叶孤城恨的只是——既然生了叶孤城,为什么还要生西门吹雪。 也许,西门吹雪所恨的也是一样。 恨与爱之间的距离,为什么总是那么令人难以衡量? 现在,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候。 真正到了决战的时候,天上地下,已经没有任何人、任何事能够阻止这场决战。 这一刻,也许很短暂,可是有很多人为了等待这一刻,已经付出了他们所有的一切! 想起了那些人,陆小凤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酸。 这一战是不是值得? 那些人的等待是不是值得? 没有人能回答,没有人能解释,没有人能判断。 甚至连陆小凤都不能。 可是,他也同样地感觉到那种逼人的煞气和剑气,他甚至所感受的压力也许比任何人都大得多。 因为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,叶孤城也是。 ——假如你曾经认为一个人是你的朋友,那么这个人永远都是。 所以,陆小凤一直都在盯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,留意着他们每一个轻微的动作和每一个眼神、每一个表情,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动。 他在担心西门吹雪—— 西门吹雪的剑,本来是神的剑,剑的神。 可是现在,他已不再是神,是人。 因为他已经有了人类的爱、人类的感情。 人总是软弱的,总是有弱点的,也正因如此,所以人才是人。 叶孤城是不是已抓到了西门吹雪的弱点? 陆小凤很担心,他知道,无论多小的弱点,都是足以致命的。 他知道,就算是叶孤城能放过西门吹雪,西门吹雪也不能放过自己。 胜就是生,败就是死,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种人来说,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。 最怪的是,他也同样担心叶孤城! 他从未发觉叶孤城有过人类的爱和感情! 叶孤城的生命就是剑,剑就是叶孤城的生命。只不过生命本身就是场战争,大大小小、各式各样的战争。 无论是哪种战争,通常都只有一种目的——胜。 胜的意思,就是光荣,就是荣誉。 可是现在对叶孤城说来,胜已失去了意义,因为他败固然是死,胜也是死。 因为他无论是胜是败,都无法挽回失去的荣誉,何况无论谁都知道,今夜他已无法活着离开紫禁城了。 所以他们两个人虽然都有必胜的条件,也都有必败的原因。 这一战究竟是谁负?谁胜? 这时候,星光月色更淡了,天地间所有的光辉,都已集中在两柄剑上。 两柄不朽的剑。 剑已刺出! 刺出的剑,剑势并不快,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。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,就已开始不停地变动,人的移动很慢,剑锋的变动却很快,因为他们一招还未使出,就已随心而变。 别的人看来,这一战既不激烈,也不精彩。 魏子云、丁敖、殷羡、屠方,却都已经流出了冷汗。 这四个人都是当代的一流剑客,他们看出这种剑术的变化,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,也正是武功中至高无上的境界! 叶孤城的对手若不是西门吹雪,他掌中的剑每一个变化击出,都是必杀必胜之剑。 他们剑与人合一,这已是心剑。 陆小凤手上忽然也沁出了冷汗,他忽然发现西门吹雪剑势的变化,看来虽然灵活,其实却呆滞,至少比不上叶孤城的剑那么轻灵流动。 叶孤城的剑,就像是白云外的一阵风。 西门吹雪的剑上,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——他的妻子、他的家、他的感情,就是这条看不见的线。 陆小凤也已看出来了,就在下面的二十个变化间,叶孤城的剑必将刺入西门吹雪的咽喉。 二十个变化一瞬即过。 陆小凤指尖已冰冷。 现在,无论谁也无法改变西门吹雪的命运。 陆小凤不能,西门吹雪自己也不能。 两个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! 两柄剑都已全力刺出! 这已是最后一剑,已是决胜负的一剑。 直到现在,西门吹雪才发现自己的剑慢了一步,他的剑刺入叶孤城的胸膛时,叶孤城的剑已必将刺穿他的咽喉。 这命运,他已不能不接受。 可是就在这时候,他忽又发现叶孤城的剑势有了偏差,也许只不过是一两寸间的偏差,这一两寸的距离,却已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。 这错误怎么会发生的? 是不是因为叶孤城自己知道自己的生与死之间,已没有距离?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