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章 离愁别绪-《长安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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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待回了国公府,李绥先携着宝缨去拜见了父亲李章,陪着李章说了会子话,李章见窗外天色渐深,便温和地对李绥道:“昨日你一说要回来,我便命人将你的屋子,和你隔壁的院子都重新收拾了一番,这会子也不早了,你与宝缨也早些过去歇息罢。”

    宝缨闻言随着李绥站起身,李绥见宝缨今夜的神色虽一直尚好,并未有什么异样,但还是担心经陈之砚一事,少不了会难过,若再留她一人住,总是让她担心的。

    因而李绥笑着拉了宝缨上前道:“阿耶体恤,我本不该说什么,不过今夜我还有许多话想要与宝缨说,分了两个屋子住,一来一回反倒是不便,倒不如让宝缨与我同住,也好有个照顾。”

    李章原想着杨宝缨初次入府便是客,自然没有让客人挤着住的道理,便特意将李绥一墙之隔的院子打扫了,既宽敞雅致,又便于两个小娘子来往。此刻见自家宝贝女儿想要拉着人家秉烛说体己话,他自然没有拦住的道理,便宠溺的笑道:“罢,你总有你的道理——”

    说着他又看向宝缨道:“不过也要看人家宝缨愿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宝缨原本性子内敛,到了新的地方便更有几分拘谨,此刻见李绥拉着她同住,自然是愿意的,因而李章不再多言,便由着两个小娘子去了。

    等回了从前所居的院子,李绥心下升起几分怅然。只见那名匾上的绿漆大字仍旧写着“无竹苑”三个字,一走进去,无论是院子的花草树木,还是屋内的摆放陈设都与她在太尉府里的分毫不差,一看便知平日里必是悉心照料打扫了的。

    此刻宝缨见了微微一顿,随即眸中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,语中喃喃感动道:“舅父竟将此处布置的与太尉府一般模样。”

    听到宝缨如此说,李绥摇了摇头道:“并非此处与太尉府一样。”

    宝缨闻言诧异地看过去,便见李绥一边拉着她进了屋子一边道:“从前这里的一砖一瓦,一花一木,皆是阿耶阿娘亲手设计的,后来阿娘去了玉清观,姑母接我入府,担心我一人去了府里,身边又没有阿耶阿娘照料,会有所不适,便命人照着这院子一一复刻过去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那些回忆便一点一点袭上李绥的心头,因着膝下有二子一女,阿姐又是长女,所以平日里李氏待杨延、杨彻皆与杨崇渊一般严苛,待杨延如此更甚,但相比下,李氏待阿姐这唯一的女儿却是百般疼爱,便如对心上那一处最柔软的地方一般,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皆给了阿姐。

    后来她入了太尉府,李氏待她便如亲生的幺女,凡是阿姐有的东西,她皆有,也会如一个寻常的母亲,笑着坐在廊下看她和阿姐投壶射箭,一边给她们擦着汗,一边叫婢女送上她们喜欢喝的甜汤梅子汁。也会在她生病高热时,夜夜守在她的床前替她换额上帕子,悄悄低头拭泪。

    与其说李氏是她的姑母,倒不如说更像是她的母亲,也正是因为李氏的这一份疼爱,才得以将她心中自阿娘离去后空缺的那一块填的满满的。

    如今的李绥不知道,杨崇渊放任元成帝给阿姐下药一事,姑母是否知晓。若知晓,李绥便在想,那偌大的太尉府,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、回望的。若不知,她也无法猜测姑母是否会为了阿姐和腹中的孩子,与杨崇渊就此一争。

    等到梳洗毕,李绥在玉奴的侍奉下换下碧色绿萼纱制刺绣寝衣先行上床躺着,闲来无事便靠在那,拿起手边放着的一本棋谱翻看着,就在此时,玉奴瞥了眼房里已无他人,只念奴正在熄灭外间最为耀眼的两盏烛火,便低声平静道:“郡主,方才李炜托奴婢向您禀告,九歌被送去了疏勒镇——”

    察觉玉奴语中稍顿,李绥落在书页上的眸子微微抬起,便见玉奴唇边动了动道:“充作军营中的营妓。”

    李绥闻言捏着书页的手一顿,玉奴又接着道:“我们派去的人得了您的口令,原本想要悄悄将其营救出来,但是他们发现那些押送九歌的人仍旧在暗中监视着九歌,便没有轻举妄动,害怕打草惊蛇,只得等待机会再下手。”

    九歌的结果,李绥心中是有几分数的,但她没想到姑母竟防她至此,送去那般远尚还不放心,竟还让人继续紧盯着。

    “那便让他们好生看着,若能想办法,便暗地打点一下,让她,也好过一点——”

    终究说来,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,九歌的命依旧那般如草芥,如浮萍。在李绥看来,九歌本性不坏,唯独便是错在不该爱上杨延,在前世里,更不该为人怂恿,与她作对,做了一个身不由己,连命都无法掌控的可怜之人。

    这一世,若她能探得九歌由爱生恨的真相,或许便能解开九歌后来的仇恨,这般自然是好的,但九歌若执迷不悟,仍旧孤注一掷走前世的路,她也算仁至义尽了。

    “郡主,还有一事。”

    听到玉奴再次出声,李绥再次侧眸,只听她道:“李炜还发现,似乎除了我们,还有一行人也在一路盯着九歌的举动,只是那群人一直未出手,我们便无从得知那些人的心思,所以李炜他们行事只怕更受限制。”

    一听到此,李绥眸中划过一丝光芒,唇边浮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弧度道:“既如此,便叫他们行事更要小心,只怕那条蛇咱们就快引出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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