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下的盐山山脉内。娄道永一行人默默地行走在山谷小路中。残阳映照在山谷内悄无声息地拉长了众人身影。深入山脉不知多久,杨先安耳边那若有若无的厮杀声渐渐地清晰起来。‘快到了、快到了。’感受着耳边愈发清晰的厮杀声以及脚下那微微颤动的大地,杨先安强拖着如同灌浆的双腿艰难跟着娄道永的脚步,心中不断地自我打气着。当众人翻过眼前的那座低矮山峰,穿过半山坡处的一座密集竹林后,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。天空晚霞盛开的格外艳丽,而杨先安却没有丝毫的心情去欣赏那来自于上天的赏赐。杨先安弯曲着身子,双手撑在膝盖处,大口喘息地望着山脚下。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之色。不远处的山脚下,几座高低不一的山峰拥抱着一处异常宽敞的平地。此时那平地上,战鼓声阵阵,马蹄声隆隆,厮杀声更是直震云霄。杨先安望去时,一轮冲锋刚刚接近尾声。平地的东西两侧各有数百骑在紧锣密鼓地调整着队列。二者之间的空地上,数不清的战马与士卒在痛苦的哀嚎着。不待东西两侧的士卒调整好队列,平地一旁便冲出了足足近千骑。那近千骑虽个个负伤,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至平地中心处。待东西两侧的士卒调整好队列时,那原本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士卒与战马已然被人清理出了战场。“冬冬冬!”东西两侧平地处再起战鼓声。随着战鼓声愈发地急促,东西两侧的骑卒们再度行动了起来。战马由慢至快,带起了滚滚烟尘。十余息后,两侧烟尘呈遮天蔽日之势。隆隆的马蹄声自这一瞬起,到达了巅峰。“杀!”“杀!”两道异口同声的杀声同时自东西两侧传出。漫天烟尘遮挡了杨先安的视线,却遮挡不住杨先安的双耳。山脚下,战马的嘶鸣声、马蹄声,士卒的厮杀声、痛苦惨叫声。使得杨先安越听越是兴奋,到最后,整个人已然激动到浑身颤栗。不一会儿的功夫,烟尘渐渐散去,原本东西两侧的骑卒各自易位,再度开始调整着队列准备随时发起下一轮冲锋。南北两侧负伤的士卒,再一次快速地清理着战场,转移着伤员以及战马。杨先安抬头看向身旁的娄道永,颤抖着嗓音问道:“这就是永叔的三千陷阵营?”娄道永望着下方即将再度发起冲锋的士卒,笑着回答道:“陷阵营自从重建后,便只尊一人为主。”“那人并非是我,而是小殿下。”“准确的说,这是小殿下的陷阵营,而我只不过是为小殿下代掌陷阵营罢了。”不知为何,每当娄道永提及小殿下三个字时,嘴角总会悄悄上扬一两分。漠北一战,原本属于赵家的陷阵营,已然随着赵永最后一战彻底地留在了漠北那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。随着赵永被救了,改名娄道永获得‘新生’后。重新组建的这支陷阵营便彻彻底底的属于了许奕。无论许奕能否从宗正寺走出来,这支三千人的骑兵都永远属于他。这是娄道永苟活下来的唯一信念,亦是他练兵之初便与许镇约定好的事情。新的赵永、新的陷阵营、新的‘赵家’。杨先安望着满脸笑意的娄道永,沉默许久。最终起身郑重一拜!就在二人交谈之际。下方平地上的骑卒已然再度结束了一轮冲锋。到了此时,仍能站在马背上的骑卒已然不足百人。即使这般,东西两侧仅剩的骑卒仍不弃战。战鼓声再度响起,新的一轮冲锋再度拉开了帷幕。这一次,烟尘小了、马蹄声小了、厮杀声小了。甚至于就连战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。仿佛一切都变小了。但若是细看,便不难发现,东西两侧士卒的气势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减少。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架势。这个时代中,交战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,若是其中一方战兵伤亡达到两三成才产生溃败,这种军伍便已然是一支合格的军伍了。若是伤亡达到四五成,方才溃败,这种军伍便已然当得上精锐之称了。当然,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交战双方皆训练有素的前提下。若是乌合之众,能撑到一成伤亡仍不溃败的话,勉勉强强可以称之为兵。而眼下,东西两侧的陷阵营士卒显然是奔着战至一兵一卒去的。见此,杨先安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幼时父亲曾评价陷阵营的一句话--陷阵之志,有死无生!直到今日,杨先安方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含义。“陷阵之志、有死无生!这才是真正的陷阵营!”杨先安望着下方仅有百余人的冲锋,不由得低声喃喃道。又是一轮冲锋,当交战双方错身而过时。西边平地上已然没有了骑卒的身影。而东边平地上,仅仅只有十余骑仍坐在马背上。十余人夹着马腹,自马背上站了起来,高高举起手中的木质兵器,大声宣泄着得之不易的胜利。“打完了,咱们该下去了。”娄道永望着下方一半欢呼,一半懊恼的士卒笑了笑。随即缓缓朝着山下走去。当众人抵达山脚下时,平地上的士卒早已撤回了一旁的营地内。此时的营地内,到处都是燃起的炊烟。风儿轻轻刮动,最上方的炊烟瞬间朝着四面八方散去。与此同时,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与饭香味。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,给人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感觉。杨先安随着娄道永一路走去,沿途所有士卒行礼后皆是口呼先生,而非将军。这无疑进一步证实了娄道永先前所说。杨先安边走边四处观察着,方才距离远只能看个大概身形。现如今凑近了一看,那营地内的士卒个个膀大腰圆、身形魁梧,给人一种异常雄壮的感觉。也不知是天生这般,还是后天养成。若是后天养成,那所需的金钱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