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靖北-《山河入梦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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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天下,迟早是朕的囊中之物,朕,有的是时间陪他们玩儿;我大周以武力定鼎,若论陆战,朕敢说这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,能与我周军的铁骑匹敌,可如若要大举南下,还是得多操练一下艨艟水战之法。”
不多时,萧长陵的目光,瞬间凝聚在了一起,渐渐从先前的冰冷寒厉,转变为前所未有的坚定;白衣胜雪,映衬出他长身玉立的风采,伟岸的身形,英武的容貌,让他于皇家子弟的贵气以外,又增添了几分只有历经涅槃才会显现出来的刚毅之气。
而后,萧长陵略微沉吟,慢慢放下手臂,出言傲气如霜。
“父皇,世人都说,‘南人驾船,北人乘马’,可儿臣坚信,终有一日,即使没有艨艟战舰,我大周的金戈铁马,照样可以一路南下,踏平南朝的千里江防,一统南北;届时,儿臣愿率北大营全体将士,为王前驱,替大周攻灭南楚。”
这是何等得英雄盖世!
又是何等得傲视群雄!
唯有举世无双的统帅,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心志与意志;也唯有万人敬仰的将军,才会拥有如此自信与自傲,他,就在眼前,就是这位一袭白衣的少年郎——任城王萧长陵!
铁骑连营横江,数万雄师投鞭断流,直捣江南,这是连萧隆先这位一代雄主都不曾做到的伟业,可是如今,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,从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口中说出,而且是那样斩钉截铁,无不展露出指点江山的自信;萧隆先的表情,出现了短暂的彷徨,旋即便自嘲地笑了笑,似乎有些陶醉,心里也许在想,看来朕真的老了,竟还不如一个小家伙有魄力。
“嗯,我儿有此志气,朕甚是欣慰。二郎呐,你们姐弟四人,只有你的脾气秉性,是最像朕的,你从小到大,朕就对你寄予了厚望,那是因为,朕早就看出来了,你是天生的统帅之才。依朕看,只让你掌管一个北大营,那是远远不够的。”
“父皇……这是何意?!”萧长陵缓缓将右手按在腰畔,极力压制着心底的疑窦,自始至终,脸上未见有半点波动,永远是如万年冰湖的冷寂。
皇帝沉默了半晌,一直负于身后的手腕,终于自然垂在身侧,显得有些漫不经心。
萧隆先微微一笑。
“这就是朕今天要对你所说之事,秦老将军年事已高,实不堪军中繁重事务,日前已上表请辞,告老还乡,他的东大营主将,出现空缺;所以,朕决定了,自即日起,东大营的五万将士,都划入你的旗下,一律受你节制。”
什么?
东大营五万将士,全部划入萧长陵麾下。
今天幸亏不是在朝堂上,不然的话,必定会在朝臣中引起不小的震动;本来,身为大周王朝年少有为的将星,此时的萧长陵,早就是执掌北大营七万精兵的一军主帅,现如今,父皇动动嘴皮子的工夫,便又将五万兵马,划归到自己帐下,这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,萧长陵的麾下,坐拥两支劲旅,手握十二万人马,具备了足以裂土封疆,割据一方的实力,这是从前历朝历代的皇子都不曾拥有的权势。
却见,萧长陵甫一听闻,眉头微皱,那对黑亮明澈的瞳仁,下意识往里头一缩;他面色幽沉,清冽的双目,直直地凝望着面前那个高深莫测的萧索身影,徒留下满目明黄的粲然深色。
……
“您……是要把东大营也交给我吗?”萧长陵满脸平和之色,身子微微往后挪了半寸,方才一直紧皱的眉头,此刻终于舒展开来,平静地开口说道。
就在萧长陵话音出口的一瞬,皇帝陛下眼里的目光,就像两把剑一样,穿透了甘露殿压抑的空气,最终落在了萧长陵那张永久衬着少年意气的脸上。
“没错,这是朕的决定。”
寥寥数语,于平缓低沉之中,尽显一代雄主不容置疑的尊贵。
萧长陵站在帝王身后,一言不发,眼神依旧冷冽若霜。
不过,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,却并未有片刻的停顿,而是敛去了嘴角的微笑,继续说道。
“二郎啊,这两年,北境的兵你带过,京城的兵你也带过,朕是相信的你的能力,才会放心把东大营交给你,你能把北大营带得那么好,还怕掌控不了区区五万人马吗?”
谁料,萧长陵照样一言不发,双手交错在身前,整个人眼观鼻,鼻观心,如同老僧入定一般,任凭窗外吹进的夏风,扯动着身上的白衣。
忽然,萧隆先神情微凛,眼睛里展现出杀伐决断的表情,一道寒寒的目光,冷不丁地扫了萧长陵一眼。
“怎么?!你不愿意?”
直至此时,萧长陵终于不再沉默,他抬头看向殿外,迎着盛夏耀眼的光线;大片金灿灿的光晕,洒在萧长陵棱角分明的脸庞上,仿佛镀上了一层黄金,泛着淡定的金芒。
“是,父皇,儿臣确有顾虑。”
“说。”萧隆先微微皱了皱眉头,唇角渗出罕见的平和。
不容片刻思索,萧长陵沉沉吸了一口气,脸上的凝重消散殆尽,反而用一种无比坚定的目光,直直地投向父皇那张已然初显沧桑的容颜。
“父皇,儿臣是北大营主帅,我熟悉的是北大营诸将,而非东大营;况且,倘若东大营归入儿臣麾下,两支部队如何协调,粮草如何调配,谁为主力,谁为偏师,如果两军出现内讧,又该如何,弹压,还是安抚?不知道这些问题,父皇想过没有?另外,父皇您也是知道的,长陵用兵,一向习惯用自己人,所以……”
萧隆先听了,眉头微凝,面色也变得极为沉肃,一双闪烁着黑金辰光的眼睛,紧紧地盯着一身白衣的萧长陵,竟似要将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郎,生生焊在自己滚烫的目光之下。
“自己人?!什么是自己人!朕就不相信,你当初接手北大营的时候,难道他们一开始就是你的人吗?!不是自己人,就想办法把他们变成自己人,至于怎么协调,怎么调配,那是你的事儿,不是朕的事儿,你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摆不平,倒还真不能担当这御军大任,刀山火海,这是朕对你的考验。”
一字一句,字字如刀,这便是来自一代霸主的威压。
说完,萧隆先的双眼,微眯成一线厉芒,目中的寒光一闪即逝,静静地观察着萧长陵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;出乎皇帝陛下的意料,他的这个儿子,心性之坚韧,意志之沉稳,内在之强大,远远超出了他本身的年龄与身份。
风卷白衣,萧长陵的眼神,此刻竟如万年雪山,寒漠至极,冷凝至极,没有一丝因慑于天子之威而产生的惴惴不安,反而映射出几抹凌厉的剑气,越发显示出本人的高贵与高傲,显示出一种自修罗场浴血归来的野望。
萧长陵刻意将身体挺得笔直,然后缓缓开口,平静似水的语气,不失雄浑铿锵,挟带着令人心悸的决然,飘荡在空旷的大殿上空,仿佛无数聚蕴在心底的洪荒之力,瞬间爆发了出来。
“父皇,儿臣明白了,这是父皇给儿臣的棘杖,父皇放心,这根棘杖,儿子攥得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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